杜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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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2/18 3:4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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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故事的开端,葛薇龙,一个极普通的上海女孩子,站在半山里一座大住宅的走廊上,向花园里远远望去过。”一上来,作者便抛出大段大段的景色描写,像一部摄像机,首先从姑妈家的花园渐渐移动到墙外漫山遍野的杜鹃花,杜鹃花的红,红的火红;又从火红的杜鹃花移动到了海,杜鹃花外海的蓝,蓝的浓蓝,海里还泊着个白色的大船。火红、浓蓝,全是高饱和度的色彩,“......色彩的强烈的对照给予观者一种眩晕的不真实的感觉......”这就是作者煞费苦心描写此段景物的意图,是给整个故事定一个基调,通过色彩的强烈对比,营造出一种不真实、虚幻的氛围。并在接下来各式景物描写中加以强化,譬如流线型几何图案的豪宅却盖着仿古碧绿的琉璃瓦,时髦明丽的鸡油*铁栅栏配绿的窗。此外,“这园子仿佛是乱山中凭空擎出的一只金漆托盘。”也与此后薇龙觉得自己是《聊斋》里的书生那一段,豪宅变为坟山前后呼应。像极了《西游记》中妖魔*怪常施的障眼法,变一个村舍或是庙宇来吸引唐僧,实际上却是妖气弥漫。大段的景物描写之后,“葛薇龙在玻璃门里瞥见她自己的影子......”开始对主角的外貌进行描写,从嘴到脸再到眼鼻。爱美的女孩不一定爱慕虚荣,但爱慕虚荣的女孩一定是非常注重于自己的外表的,其中有一个细节值得注意:“然而薇龙和其他的女孩子一样的爱时髦,在竹布衫外面加上一件绒线背心......”虽然这样的装扮方式“越发觉得非驴非马”但也是她在作为学生,并且在传统古板的家教的基础上,所能为美做出的最大的努力了。所以,当条件一经许可,自然而然,就会偷偷的一件件的试穿着姑妈特意为她放在衣柜里的衣服,且“一夜也不曾阖眼,才阖眼便恍惚在那里试衣服,试了一件又一件......”,这也是薇龙最初决定投靠姑妈的驱动力,对上层社会奢华的物质生活的向往,这也是大多数像薇龙这样的女孩子的向往。紧接着,姑妈家里面的佣人们登场,睇睇和睨儿,性格鲜明,势利而又俏皮的糖醋排骨之流。通过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中,逐步道出了姑妈与乔琪之间的纠葛,以及梁太太的奢靡日常,又是游泳、跳舞,又是夜礼服、银皮鞋,穿的光鲜体面出入高档场所,如薇龙这般的女孩听了能不歆羡吗?但薇龙也能感受到了梁宅那由上至下弥散着的不健康的风气,什么俄罗斯人阿历山杜维支之类。当然此类事件比之于后面的故事来说简直小菜一碟,不值一提。给薇龙带来最深感受的,还是来自底下人的势利,“阎王好见,小*难当。”初来乍到的薇龙自然是受到了不少的白眼,好不容易来一趟,却也不是轻易见得着的,而薇龙的心态呢,是进退维谷,比刘姥姥一进大观园时还要磨人,但若一来便见到了姑妈,也就没什么看头了,不过若就此离去,便也没有了后面的故事了。所以时机要安排得当,就在薇龙离开梁宅的过程中,梁太太非常时宜的出现了,出现却也不马上安排相见,显示出侯门深似海的派头的同时,也吊足了读者的胃口,作者在情节的构思上,也算是上乘的手法了。小说中,人物的出场很讲究,尤其是重要人物。人还未见,薇龙就已经心里发慌,七上八下起来,这威逼的气势给足了,然后“汽车门开了,一个娇小个子的西装少妇跨出车门,一身黑,黑草帽沿上垂下绿色的面网,面网上扣着一个指甲大小的绿宝石蜘蛛......”还是不直接露脸,得先藏着掖着。张爱玲是非常擅长于使用意向的,同时也深谙《红楼梦》中的各种写作机关,“绿宝石蜘蛛”也绝非无意为之,蜘蛛的象征意义无论是中国还是西方,都不是什么善茬,试想一下蜘蛛捕食,并不十分凶狠,但手段却极其老辣,先织好了网,然后耐心的等待自投罗网的猎物,猎物一旦坠入网中,几乎无法逃脱。梁太太也很会织网,老谋深算的把猎物牢牢的控制在掌心,往后在对薇龙的控制中,将会有所领略。而绿色的蜘蛛,更像是有*的蜘蛛,这用来形容梁太太也是在合适不过了。睨儿与睇睇一比较之下就会明白,为何前者是梁太太不可或缺的心腹,而后者却是被撵出去的结局,且看睨儿的表现:先是斜剌里跑了出来,抢着迎上去,梁太太下了车了,睨儿便笑脸相迎,一看梁太太脸色不对又低下声来嘘寒问暖,梁太太是真的动了火气了,她也就很适宜的缄口不言。睇睇呢,看到睨儿蹬蹬蹬跑下阶梯,一声冷笑:“芝麻大的事,也值得这样舍命忘身的,抢着去拔个头筹!一般是奴才,我却看不惯那种下贱相!”看到出自睇睇之口的这段话,是不是有个熟悉的影子跳了出来?没错,就是晴雯,可惜的是,睇睇脾气是随了晴雯,可品格却差的远了,晴雯好歹还是个忠勇的丫鬟,睇睇可比不了,不过似乎忠勇二字,离梁宅也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而梁太太在与睨儿一问一答中,人物性格特征也清晰了起来,面对睨儿的缄默,她“先是不屑对她诉苦的神气......然后鼻子里酸酸的笑了一声......”仅仅这一句,就把梁太太那泼辣且不可一世的劲,展现了出来。梁太太一口气道出了生气的缘由,总是擅长拿身边的年轻姑娘做幌子的她竟然也险些做了乔琪的幌子,能不生气嘛。可梁太太总归是梁太太,不是吃素的,也狠狠的作弄了一把乔琪。同时还交代了一部分乔琪的家世背景,他是乔诚爵士的第十三个儿子,还隐约牵扯出了乔家三人与梁家的关系,到处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影子。薇龙与姑妈见面,还没开口,就被精明强悍的姑妈三言两语给堵死了,窘的下不得台,还是睨儿出来解围,梁太太就坡下驴,两人一唱一和的把人给请进去了。睨儿把梁太太哄进屋去后,独自站在烈日底下的薇龙有一番心理活动,受到姑妈如此单刀直入毫不留情面的抢白,觉得心里冰凉,流下了两行眼泪。更有一层,薇龙已经亲眼见识到了梁太太的为人,正如外面所传的那样。姑妈家的这个门着实不是那么好进的,但是薇龙却有一番自己的理由:“我平白来搅在混水里,女孩子家,就是跳到*河里也洗不清!我还得把计划全盘推翻,再行考虑一下,可是这么一来,今天受的这些气,竟有些不值得!”为了让今天受的气值得,门还是要进的,该说的话还是得说。一波三折下终于进了门,却也不是个好呆的地方,“隐隐的听得那边屋里有人高声叱骂,又有人摔门,又有人抽抽咽咽的哭泣......”梁太太正在和“不遵守游戏规则”的睇睇算账,原来睇睇背着梁太太的面偷偷出去与乔诚约会。薇龙隐约也听到了几句,知道的越多便越感到可怖,作者又非常适宜了抛出了一样道具:“......宝蓝磁盘里一棵仙人掌,正是含苞欲放,那苍绿的厚叶子,四下里探着头,像一窼青蛇;那枝头的一捻红,便像吐出的蛇信子。”多么可怕,一窠*蛇,主人公的内心是怎么样的,眼里看到的景物自然就会有所投射,薇龙对姑妈的生活作风还是感到惊骇的,所以当睨儿笑嘻嘻的走进来时,薇龙不觉打了个寒噤。睨儿领着薇龙来到一间小小的书房,在书房的一众摆设中,有一样物件,似乎不同寻常:“地上搁着一只二尺来高的景泰蓝方樽,插的花全是小白嗗嘟,粗看似乎晚香玉,只有华南住久的人才认识是淡巴菰花。”淡巴菰花是什么花,我特意搜索了一下,其实就是一种烟草花,提起烟草,大家能够联想到的多是它具有成瘾性。我们看后面,司徒协送给薇龙金刚镯子后,薇龙在房间里自思时,有这么一句:“三个月的工夫,她对于这里的生活已经上了瘾了。”此处出现淡巴菰花,意味深长。接下来的一段非常的有看头,作者会用到一样特殊的道具——芭蕉扇。首先是梁太太“......把一把芭蕉扇子磕在脸上,仿佛是睡着了。”当薇龙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时,“梁太太一双纤手,搓得那芭蕉柄的溜溜地转,有些太阳从芭蕉筋纹里漏进来......”梁太太不是那么轻易答应的,说了一大堆理由,关于上一辈人的仇怨,说完又是“......扇子里筛入几丝金*色的阳光,拂过她的嘴边......”还用了贴切的比喻“就像一只老虎猫的须,振振欲飞。”梁太太可不就是只老虎嘛。最后,“梁太太只管把手去撕芭蕉扇上的筋纹,撕了又撕。”薇龙终于猛然省悟:“她把那扇子挡着脸,原来是从扇子的漏缝里钉眼看着自己呢!”梁太太为什么要在芭蕉扇的缝隙里看着薇龙呢?第一,肯定是想看看薇龙那低声下气的窘迫之态,好一泄从薇龙父亲处受到的屈辱。其次,也是最主要的目的,当然是对眼前这个自投罗网的侄女进行一番评估,边看心里边思量这丫头究竟值不值得自己投资,堪不堪为己所用,毕竟“她对于银钱交易,一向是仔细的......”。薇龙模样身段自然是入得了梁太太的法眼的,又问了些会否弹钢琴、打网球之类的话,借着薇龙试穿运动服之机知晓了薇龙的尺寸,自有一番妙用。接下来一段,很长一段都是写的薇龙下山离开姑妈家沿路的风景。“薇龙站住了歇了一会儿脚,倒有点惘然。再回头看姑妈的家,依稀还见那*地红边的窗棂......那巍巍的白房子,盖着绿色的琉璃瓦,很有点像古代的皇陵。”“薇龙自己觉得是《聊斋志异》里的书生,上山去探亲出来之后,转眼间那贵家宅第已经化成一座大坟山;”薇龙固然知道姑妈的为人与梁家的风气,可是薇龙毕竟是过于单纯,以为“只要自己行得正,立的正,不怕她不以礼相待。”这一段话又是薇龙的自我安慰,对自己情愿闯入这*气森森的世界的一种合理化。这个充满淫逸空气的世界不是向她洞开的,本身并不欢迎她。是她毅然的顶着冷眼以及被污名化的风险闯入的,背后深层次的动机,只因为那表面上的大红大紫,金丝交错与热闹非凡......图片来自互联网,侵删。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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