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南宁踏上这片土地之时,是骄阳似火的五月底六月初。旁人远嫁也不过是跨了几座城,而她却是穿过了西夏与大梁的边界,越了千山万水,停在了她无比陌生的地方。
长安。
平日里作为最受宠的小公主,在西夏战败之后,无可奈何也理所应当地由她被派往梁国和亲。
大婚那日,她从喜帕和轿帘的缝隙窥见外头的街道和建筑,皆是陌生的模样。
还没等她缓过来,轿子已经行至外头的喧闹声更甚的地方,有人高呼一声:平王府到了。
面前的帘子被挑开,紧接着伸进来一只手。可以看出来那是成年男子的手,手掌宽大,指节修长,指尖微红。
南宁犹豫了一下,她记得自己嫁的人应该是个驰骋沙场舞刀弄枪的,不应该有这样的手,但还是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她走出去,从喜帕的遮盖下只能看到对方同她一样颜色花纹的衣袍,还有露出来的黑色靴尖。
那只手稳稳地托着南宁的手,带着她往前走,两只手交握,她摸到了上头细密的茧。
进门的前一刻,南宁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对方也随之停了。南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是慢慢侧首,在喜帕里望着南夏的方向,想起出发前母妃和她说的话。
迢迢山水,她此生是难以再回去了。
1
秋冬初雪,家书抵达。
南宁拆开那封写着“南宁亲启”的信,里头不出意外地只有一张信纸,除去开头和落款,只余四个字:
安好,勿念。
“谁要念你哦,”她皱着眉自言自语道,仿佛手里的不是信,而是连熙本人,“最好别回来,这座平王府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嘴上这么说,她还是把信仔仔细细的装在一个雕花的檀木盒子里,覆在那一沓同样字迹信件的最上。
做完这些,她推开门,一股寒风迎面而来。
一场雪于昨夜悄然而至,万物希声,等到天亮,已覆盖了不薄的一层。
算起来,她已来了长安快半年,也在这平王府住了快半年,这座在长安里仅次于皇宫的府邸,一路走过来,看见新雪覆在红墙青瓦上,院里的寒梅枝也都细细地接了一层雪,放眼望去景色便像是焕然一新。
她默默想,原来长安这种地方,春夏秋冬,四时之景各有不同。
府中的下人一早就在扫雪,南宁走过去,见了她都毕恭毕敬地叫一声“夫人”。
即使过了这么久,听到这个称呼她还是有些不适应。
匆匆应声,她快步走到长廊拐角,想去花园看看,那里有她养的杜娟鸟。
还没走过去,便听到了两个丫鬟在交谈:“竹桃姐姐,能不能歇会儿再扫啊。”
另一个人接她的话,“快些做吧,夫人最喜欢来这里,得在她来之前扫完。”
“可是我好累啊。”
“别偷懒啊你,今日要不是你起晚,这里早该打扫好了,不过不是我的差事,没做完荣管家罚的也不是我。”
“哎呀你可是我的好姐姐……”
南宁这时了然,应是这小丫鬟的差事没做完,那个叫竹桃的再帮着她做。想着自己也许不适合出现,刚转身,那边忽然就提起了她:
“竹桃姐,府里那位……当真是王妃吗?”那个小丫鬟的声音。
“这是何话,夫人是王爷明媒正娶,三书六礼走完,还写在皇宫宗祠里的,哪里还有假?”
南宁挑了挑眉。
那小丫鬟似是有些不服气,“可是王爷刚娶了她,第二日就就离开了,至今日都没回来,京城里谁不知道啊,你没听外头传吗,我看王爷根本就是……”
“慎言——”
竹桃连忙制止她,防止她再说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
其实那些话,南宁已有意无意听到了无数回,但好歹没让她听个正着,眼下却让自己正撞着。
在考虑要不要直接走出去,荣管家的声音响了起来。南宁这才知道对方不知何时站到了廊下,就在自己背后,那两个人看得到的地方。
他先是向南宁行礼,接着对那两人道,“你们两个,妄议王妃,该当何罪?”
南宁顺势从拐角处露面,那两个丫鬟看见她俱是一惊,其中更稚嫩一些的那个,脸色可比雪色。
“夫人……”
南宁轻笑一声,“方才不是不认?”
那小丫鬟扑通一声跪下,“奴婢知错,还请夫人网开一面饶奴婢一命。”
南宁想这府中掌罚向来由荣管家处理,不打算插手,荣管家却对南宁道,“还请夫人定夺。”
南宁一愣,有些惊讶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来管?”
“您乃平王府的王妃,是府中之主,此等涉及府中人员调动之事,王爷又不在,自然是由您做主。”
南宁从前在西夏也是一宫之主,惩治下人的事情她自是不陌生,若是按照她那儿的宫规,这等情况轻则发卖,重则小命不保,她虽不太懂这梁国王府的规矩,但看荣管家的意思,也差不离了。
但她还是有些犹豫,那小丫鬟却好像已经被判了死刑似的,忽然大叫一声,“不行,我要见王爷,你不能就这么处置我,我要等王爷归来给我做主——”
声音戛然而止,忽然起了一阵风,树枝簌簌而动,碎雪被吹落,有轻微的哒哒声,南宁心中一动,转身。
她从前在西夏见的雪,往往如棉絮般大而猛烈,叫人看不清身旁之景,一个晚上便能堆起小腿高,能把人埋进去。而长安的雪却是轻柔的,小小的一片从空中缓缓飘下来,落在来人的青丝上。
半年不见的人身着未褪去的盔甲,披着一路的风霜,呼吸间有白雾弥漫,一双眼沉沉地看着她。
2
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默。
南宁坐在一旁,看着自力更生的连熙,颇有些无所适从。一般而言给丈夫更衣的都是妻子,而她的夫君,这梁国的平王殿下——连熙却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也没有让下人帮他,自己就将身上的盔甲一一取下挂在了架子上,露出里衣包裹着的修长的身子。
南宁一直觉得他这样的人,不像是在战场上舞刀弄枪的,更像是那种养在富贵里的小公子,但实际上面前的这个人一杆长枪就能破开万人之阵。
归者入里间沐浴,南宁揪着领子上的绒毛,百无聊赖地回想起了方才的场景。
小丫鬟哭的凶,不顾阻拦跪到了连熙面前,哭诉着南宁的“恶行”,求他给一个公道。
之前没仔细看,这回南宁才瞧见这小丫鬟俏生生的,小小年纪便可以窥见日后不俗的姿色,抓着连熙的衣服满脸泪痕,真叫一个梨花带雨。
她干脆双手抱胸,微微倚着栏杆,想看看对方怎么处理眼前的事。
连熙只是瞥了一眼跪着的人,随后看了一眼荣管家,对方立刻会意上来把人拉住了。
小丫鬟不可置信,“王,王爷……”
而连熙再也不分给她一个眼神,转而望向南宁,“这里冷,怎么一直在外头站着?”
“啊……哦,我就是出来转转,”南宁回答得有些措手不及,没说她自小习惯这种天气,从不畏寒。而人已经往她这里来了。
连熙盔甲在身,走起来有清脆的金属碰撞响动,一步一步来到她面前站定。
战场杀伐之人总带着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加之他又生的高,所以总有种无形的压迫感,府里的人大都怕他。
南宁却没有这种感觉,只是对方太高,走近以后她不得不仰着头看人。
“又下雪了,回屋吧。”他带着一身的风雪对她说。
南宁顿了一下,随后低下头看了看那边被荣管家制住的那个小丫鬟,冻的有些瑟瑟发抖,脸上却是心如死灰,她对连熙道,“那个,你不处理了?”
小姑娘眼里迸发出一点光芒,马上就被连熙接下来的话打回原形:
“你是本王的王妃,府中内院之事,自然都由你来做主。”
南宁从思绪中拉回神智,连熙已经沐浴完毕。他拿出一套花纹繁复的衣裳穿上,看起来像是要出门。
她终于主动问了一句,“才回来,这是要去哪里?”说着想到了什么,接着道,“不会又要去个半年才回来吧。”
这话听起来颇有些玩味,甚至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抱怨,连熙听在耳朵里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才从边关回来,得入宫向皇兄复命。”
实际上他本该几日后和大部队一同回宫述职,现在是撇了军队,独自快马加鞭赶回,自然得赶紧入宫。虽然皇帝是他的亲哥哥,但悠悠众口,也不能给他人送了把柄。
南宁一听他要去皇宫,眼神就亮了起来。对方没有错过南宁眼里一闪而过的期待,“你可是,也想去皇宫?”
她最终点了点头。
3
长安的皇宫里,有鳞次栉比的宫殿,无尽的红木,高墙,还有南宁未曾见过的汉白玉浮雕,和她住了十数年的西夏截然不同。
连熙让她留在一座前殿中,请一位宫里的嬷嬷照看她,独自去觐见。
南宁一向是闲不住的,央着嬷嬷带着她在宫里晃悠。这位嬷嬷也算是连熙的乳母,先后照看过他和当今皇上这对兄弟,如今算功成身退,在宫里半养老,便随便同她讲些往事。
“……当年呐,平王殿下不过才十岁出头,却已经历了那一场宫乱,”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不该讲这些沉重之事,“不过后来三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圣上回来了,一切才都好了。”
她看着南宁,感慨道,“不曾想已经是快十年前的光景了,如今连小殿下也成家了。”
被这样慈祥的眼光看着,南宁莫名有些心虚。她移开视线,目光被院中的一棵歪脖子树给吸引。
这棵树着实奇怪,与其说是“歪脖子”,更准确的是“弯腰”,被什么硬生生压弯了树身,和旁边的同类比起来,如年过九旬的佝偻老人。
如此奇形怪状的树,按理说早被移出宫去,却在这里好好地长大至今,显得突兀极了。南宁指了一下,好奇地问,“这树怎会是这模样?”
嬷嬷眼神不大好,眯着眼睛瞧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原来是这棵树……”
她和南宁往那里去,边走边道,“那时候小殿下才十岁吧,才刚从外头回来,宫中算是翻新了一遍,这里也重新进了一批树苗,”她摸着粗糙的树身,回忆着什么,“我还记得,这树是兰歌殿下和小殿下玩闹之时压坏的……”
南宁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个名字,“兰歌殿下?”
应当是女子的闺名,只是她想,能称之为“殿下”的,大概只有皇亲国戚了。但若如此,也不该如此称呼。
看见南宁探究的神情,嬷嬷脸色微变,“哎,是我糊涂了……”她心中懊悔,怎么能在平王妃面前提起兰歌。
“都是些往事了,不足为您而道。”
南宁察觉对方不愿再说,主动略过了此事,便和她说起了别的东西。
回程路上,两人坐在马车里无言。
南宁喜欢从马车的小窗里看外头的景色,过了一会儿用余光去看连熙。
对方坐姿笔挺,目视前方,但眉头微皱,想来是在思虑着什么,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他们两个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连熙主动询问,“可是有事?”
“无他,”南宁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就是有个问题,困扰了我半日,想王爷帮我解惑。”
“你说便是,”他微微垂眼,想说不必如此叫他,唤名字便可,但没出声。
于是南宁开口道,“你的心上人,叫做兰歌,对吗?”
连熙倏尔睁大了双眼,表情精彩。他许久才回答,“你怎么,会知道……”
不知他是问怎么会知道兰歌,还是问怎么知道他心里的人叫兰歌,也许是后者,也许二者皆有之,总之从对方的表情来看,怎么都不是让南宁舒服的答案。
持续了半日的失落感此时达到了巅峰,南宁心中烦躁更甚,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
“总会知道的……”她喃喃道,不知道在回答谁。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她听到连熙长出一口气,也如她一般道,“那么南宁,你心里的那个人,又叫什么名字呢……”
4
说起来,南宁和连熙的初见,并不是和亲之后。
西夏和梁国联姻之前,轰轰烈烈打过了一场。
前者撕毁数十年前两国的协定,在边境蠢蠢欲动,意图夺取土地,梁国仓促应战,出征的队伍里就有连熙。
结果显而易见。为保国土,西夏使臣带来皇室的求和意图:愿遣公主来梁,求战事中止,两国重归于好。
梁国当今皇帝,也就是连熙的兄长连暮。自其发妻文德皇后病逝,虽无子嗣也未曾再娶。储君之位早就定了他的胞弟平王。
皇室男子只有这两位,若连暮愿意,最多也只是个贵妃,希望也不大。但谁知梁国竟答应让平王娶之,为正妃。
南宁记起她第一次见到连熙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而那一天大概也是她这辈子最丢脸的一天。
当时正是寒冬腊月,她赌气骑着马偷偷从皇宫跑出来,碰上一次暴风雪,马跑了,她自己也迷路了。
眼前都是厚厚的雪,根本看不清路,南宁无助地坐在雪里哭,爬起来走一段路,再绝望地坐下来哭一顿,如此循环往复,直到遇见了连熙。
当时她的脸上还有眼泪形成的冰碴子,就在她龇牙咧嘴的时候,连熙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在宫里无忧无虑,但两国在打仗她还是知道的,连熙直接告诉南宁他是梁国的人,吓得她拔腿就想跑,最后一把栽在了雪里。
后来,连熙把人带回了营里,生火堆给人取暖,取披风给她,南宁乖乖照单全收。偶然听见那些士兵叫他“将军”,吓得她的头快低进土里,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后被当成人质。
有兵士开玩笑,“这姑娘瞧着这么好看,不会是西夏哪个有权有势人家的小女儿吧,说不定还是个公主呢。”
南宁心提到了嗓子眼,把头都摇晕了,“不是,我真的不是!”
当时连熙坐在她不远处,听到这话后看过来,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添了一分温柔,只是说出来的话,让南宁想揍他一顿。
“哪个公主哭得像她这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喝了一口酒,笑了一声,轻轻地说了句什么,别人都没听到。
南宁却听清楚了,他说的是:“怕是以后嫁不出去了。”
后来对方挑开她的红盖头,见到一脸泪痕的南宁,反而笑着道,“怎么过这么久了,还是这样爱哭。”
南宁眼里的连熙,是个挺混蛋的人。在军营里笑话她,在新婚第二天就披甲去了边关,因此生了不少流言蜚语,差一点就是长安城笑柄。
但他却又常常做些君子行为,比如在新婚之夜看她哭的凶,对她说,“我知道你心中已经有人了,我不会勉强你。”
如今只是知道了对方有心上人,按理说也是遂了她的意。南宁自己也不清楚心中难止的酸涩情绪,从何而来。
5
如连熙所言,之后的日子里他没再离开,皇帝还特意给他休了假,一直到年关,连每日的早朝都不用去了。
入了冬便是越来越冷,南宁睡觉一向不太老实,半夜炭火熄了后房间里冷下来,游荡在被褥外头的她自然而然地被冻醒。
睁眼,是一片漆黑,寒意从单薄的衣服里钻进去,南宁觉得自己从头到脚又凉又麻,下意识反手去寻被子,忽然起了一阵热风,她感觉到一股温热的的气息从背后扑面而来,下一刻腰间一紧,整个人完全被包裹进了被子里。
连熙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包围起来,平坦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左手有些随意地放在她腰间,是一个圈住她的睡姿。南宁感觉身体回暖,却控制不住地僵硬了。
但对方没再做什么,她小心翼翼地呼出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
连熙呼吸平稳,面色放松,看起来是睡熟了。于是她一时不知道,方才的那一下,他到底是醒了,还是梦里下意识的行为。
那日在马车上两人谈得不愉快,回来之后连熙却像是完全忘记了这回事,转而带着她满城跑。
南宁从前过的公主日子,她的阿娘怕她去了夫家做不好媳妇,给她提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尽量收着性子,可不能再骄纵任性。
住了半年,南宁深深意识到她是多虑了。若说住所,确是比不上宫里,但平王府已是长安城里最阔派的府邸,比起从前她的公主殿,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作为储君,吃穿用度方面平王府直接比肩宫里,虽在宫外,但每月属于连熙那份皇子份例从不会少。
再加上特殊缘故,宫中女眷少,几个公主也都出嫁,自从南宁嫁过来,平日里给宫中进献的那些珠宝首饰,琉璃翡翠等漂亮物件更是源源不断地被送来了平王府,荣管家不久之前还在张罗着重新辟一处库房。
连熙不在时,南宁就在府里算是游手好闲了,基本没什么事情要她操心,府里大小事务全交给荣管家,只偶尔来询问一下她的意见。
连熙回来之后,他俩更是一起成了甩手掌柜,知晓了南宁来这半年心情郁郁,不怎么出门,连熙就今日带着她去最大的酒楼,明日去游城里最大的湖。
年关前夕又下了一场大雪,南宁一大早就被人叫醒,连熙非要带着她骑马去临湖。他俩同乘一骑,悠闲地逛着铺满了雪的长安城,从边城的松树林一直到了临湖尽头。
平王本就在长安里颇有声望,再加上这段日子的高调举动,几乎全城的人都认识了他的新婚妻子,从前的那些个风言风语不攻而破,人人皆道平王与平王妃新婚燕尔,鹣鲽情深。
寂静的夜里,有杜鹃鸟的声音。
南宁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在微弱的光里仔细看着连熙熟睡的模样。
她想起那天被叫起来后,连熙给她穿得严严实实,双手拉着缰绳,将南宁围在身前。一早就被叫起来,即使在马背上她也昏昏欲睡,行至临湖,忽然从东边窜出一抹霞光,平静的湖水泛起金黄的涟漪,美不胜收。
她愣愣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听见连熙在她耳边说着话,还有他隔着衣服传过来的有力心跳,就像此刻这样。
南宁想,若是她笨一些,迟钝一些,说不定便察觉不到对方热情下的疏离,糊里糊涂就如此过去。
闭上眼,那只手搭在腰上的触感就越来越强烈,她想自己应该是没有记错,这是连熙第一次在床上碰到她。
白日里仿若恩爱夫妻,入夜则在榻间划分楚河汉界,南宁苦笑一声,她怎么会觉得对方是半夜醒来迎她入怀呢。
外头的杜娟又叫了许多声。
南宁沉入梦乡。
6
过年,照例是要去宫里的。
年关之时宫里办了一场家宴,主要是那些另立府邸的皇子和公主回来聚一聚,这一回则主要是皇帝的亲兄弟姐妹。
午后他和南宁到的时候,除了皇帝本人,还有三个人先到了。成阳公主与她的驸马在和皇帝说着话。她是先帝的长女,虽然和两兄弟并非一母所生,感情却是不错。
南宁自然是认得这位与其丈夫的,只是那个坐在另一边拿着块被咬了一小口的桂花糕,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俩的女子,却让她晃了一下神。
从前在西夏之时,她还有个“第一美人”的称号,虽然多多少少也有她身份的缘故,但南宁自认为也是配得上这个称呼,来了长安之后,被连熙拉着出去逛了这些日子,也听到了不少由衷的赞美。
当然,她听说过梁国美人不少,并在参加的宴会上见到了许多闺阁小姐,确实个个姿色非凡,但却没有一个如眼前的这位女子这般,让她生出一丝自惭形秽。
明明穿着并不花哨甚至可以说有些朴素的衣裙,脸上不见多少脂粉,却眼如星月,眉若杨柳,肤白唇红,真真如书上所说的那种容色倾城。
南宁看愣了,对方撑着下巴也在看着她,唇角微勾,不仅美,还有一股灵动的俏意。
先帝子嗣不多,又历经两场宫乱,如今留下的也只有四人,分别是长女成阳,三子连暮,四公主,和五子连熙。
南宁只那嫁去了边疆,随身为将军的夫君驻守边关的四公主未曾见过,她猜想这女子便是,但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直至看见连熙也愣在了当场,想说的话也堵在了喉咙里。
南宁缓慢地眨了眨眼,一个猜想,或者说已经是显而易见的定论浮现。周围的声音远去,她脑海里有轰鸣,南宁甚至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该怎么摆,只听见连熙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她耳朵里。
“兰歌,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