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
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
一半在尘土里安详,
一半在风里飞扬,
一半洒落荫凉,
一半沐浴阳光省略号…
年1月4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哭诉声医院7楼。这一天,一代浪漫才女三毛就此结束了她的人生之旅。
或许对于三毛来说,在荷西离开的日子里,是对爱人的誓言,是对相伴的责任,她试图走遍世间的每一个角落,尝试不负爱人所爱的去带着他的灵魂继续欣赏人生不同的风景。
“当我尝试着一个人走遍我们曾经走过的路,欣赏我们一起欣赏过的风景。才明白,曾经的热爱,精彩不是因为去过的地方有多美好,欣赏的风景有多绚丽,一切,只是因为有你。”
兜兜转转,人生腾挪。终究,三毛的心还是停留在荷西永远离开的那一天,在那阴霾笼罩的阴影中从未离开…
当爱深入骨髓,成为一种习惯,成为一种依赖时,谁又能说爱的是对是错…
或许真应了那句“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运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而三毛的一生又仿佛在为不幸的童年寻求爱的救赎。
1岁的三毛,那时她跟普通家孩子一样,有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陈平。她也会逃课,不写作业,上课调皮…许许多多其他小孩多少也会犯的小毛病。
而已读初二的她偏科却最为严重,数学成绩非常糟糕,以至于在数学老师的眼里早已无药可救。
可是偏偏心思缜密的她发现了每次考试老师出题的习惯—所出之题无一不是课本习题里原封不动的题。
正是这一发现,她每次考试前都把习题全部背下来。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一口气连拿了6次数学考试分。
而三毛的突然优异成绩换来的不是老师的祝福和鼓励,等待她的是数学老师临时为她出题考验。此时此刻,毫无任何准备的三毛面对老师的出题根本给不出答案,这一举动让老师更加确定三毛的满分成绩是动了手脚的。
到了数学课的时候,数学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道:
“我们班有个同学非常喜欢吃鸭蛋,今天老师请她吃两个。”
说罢,老师便把三毛叫到讲台上,用事先准备好的毛笔墨汁给她脸上画了大大的两个圆圈,深深的圈住了她的眼。
不懂得反抗的三毛,自尊心受到如此打击,羞辱,不敢把遭遇告诉父母,只能一个人放学后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
而这事件犹如一个梦魇,如影随形,以至于后来她每当经过教室走廊时都会陷入那不可磨灭的回忆中无法走出来,经常情绪过于激动昏倒不省人事,最后无奈做出只能休学决定。
三年的休学,三毛也曾在美国人开办的学校学习茶花,钢琴,也曾拜入黄君璧门下学习山水画。就这样三毛来自内心的压力逐渐缓解,但就是这样,她仍是将自己没事锁在家里,拒绝与父母之外的人做任何交流。
直到一幅《印地安战争》的油画的出现让这个少女决定再次打开那扇门,出去像正常人一样大胆地拥抱这个世界。
那一天,她大胆地向父亲打听了那幅油画的作者和居住地址。第二天,这个深锁自己三余载,终于打开了那扇门,将脚步迈向了泰安街二巷二号的那座深宅大院。
穿过杜鹃花开的小径,一个穿着正红v领毛衣的翩翩公子映入这个16岁的孤独少女眼帘。此人正是油画作者顾福生,上将顾祝同二子。
初遇
或许是顾福生与生的温柔与淡然的性格,让面前的这个自闭而又敏感少女顿时感到无比的安心。顾福生为人言语不多,处事温和,两人交谈中虽然三毛坦言自己曾经休过学,但顾福生却也温柔得不再追问。这也令对一向对“老师”持反感态度的三毛内心尤为喜欢,自此三毛便与顾福生结为师徒。
两人平日相处时,顾福生更是体贴入微,与三毛交流间更是以征询意见的方式,柔和的口吻无处不散发着对三毛的尊重。在创作中更是悉心指导,三毛有时灵感匮乏时更是乐意带她出去游走风景释放创作压力。也是这份舒适温柔与尊重,让这个自闭又敏感的少女彻底爱上了油画。
迷恋上油画的三毛时常对着顾福生的作品入迷发呆,直到黄昏的画室只剩她一人。
考试的那天,三毛临摹了顾福生的一幅作品,顾福生或是没注意,或是逃避只是淡淡的回应了四个字“很好,再画。”
三毛的那副油画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这副画上的落款她第一次用了她的英文名字—Echo。
Echo英文是“回声”的意思,在希腊神话中Echo是赫利孔山森林女神—传说中最美丽的女性之一。Echo善良美丽,是众神心中的情人(这也包括风流滥情的宙斯),而Echo心里却深爱着河神之子Narcissus。
因为宙斯时时围绕着Echo身边,这引起了赫拉的嫉妒,于是诅咒一个可爱的女孩一生只能说别人说过的话的最后三个字。因为赫拉的诅咒Echo再也无法正常言语,从而错失了与Narcissus之间的爱情。后来,Echo也是“爱而不得”的代名词。
而此时的三毛第一次用起Echo这个英文名,却也是用心用意至深,就像多年后她在《我的快乐天堂》书中写的那样:
初见恩师的第一次,那份‘惊心’,是手里提着的一大堆东西都会哗啦啦掉下地的‘动魄’。如果,如果人生有什么叫做一见钟情,那一霎间,的确经历过。
在与顾福生相处的这段日子,三毛也被其感染的迷恋上了阅读,而顾福生也逐渐发现眼前这个女孩相比绘画能力,她那感性的思维和熟练的文笔天赋更是适合做一名写作创作者。
其中,顾福生不断的向三毛推荐赠送一些海外名著,以及当时最受台湾文艺青年追捧热爱的《笔汇》,《现代文学》等新时代的杂志,并非常鼓励三毛也写出自己的人生风景。
在顾福生的影响下,三毛突然将自己的处女作《惑》的手稿放在了顾福生面前,也算是对于老师支持,建议的一种回馈。
直到三周后,生病旷课的三毛再次回到画室。此刻,一边忙着手里作品的顾福生淡淡说道:“你的稿子此刻在白先勇先生那里,《现代文学》要刊登,你的意见是?”
近于4年的自闭生活中的三毛,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这么肯定自己价值,能力的人,心中犹如百花开放一般开心,欣然答应。从此,她也尝试走出阴霾笼罩的回忆,从新真正的拥抱着这个世界。
在和顾福生相处的时日里,三毛愈发的开朗,逐渐慢慢对自己曾经的习以为常的素色调远离,更多的是追求着自由的色彩。
但好景不长,就在相处了十个月后,顾福生因为事业缘故毅然奔赴去了美国,师生缘分也算是尽了,同时三毛长久的暗恋情节也停止了脚步。
或许,我们终究会有那么一天:牵着别人的手,遗忘曾经的他。
离开了顾福生的世界,三毛再次将自己的世界封闭,或许爱一个人久了,哪怕是单恋,暗恋,身上多少都会心里有对方的影子,而正是这样的三毛,考上了大学。
进入了大学,三毛又回到了从前般的紧锁着这个她与这个世界的门,她在里面,所有的人在外边,不闻,不问。
然而上天似乎为她的人生所触动,突然有一天,有一束光透过了那仍有期许的门缝照进三毛的世界,照在了她久久阴郁的面庞,这个人就是舒凡。
大学,就像一个小社会,不论你多么封闭,待久了,总有些消息能传进你的耳朵。三毛对舒凡认识就是如此,虽未接触,却早已经被这个青年才俊引起注意。
当年,要说大学里校长是谁可能有人不知道,但提起舒凡,无一不知,无人不晓。他潇洒俊秀又集一身才华,虽是年少,却已是出书两部,在整个校园里早已是一个自带光华的人物。而三毛也是在读过他的著书后被其人格魅力深深吸引。
初见舒凡时,几番交谈下来,才华横溢的谦谦君子舒凡在三毛内心犹如夜空中北极星,将她的世界照亮,指引身处黑暗迷茫中的她走出困境,拥抱光明。
舒凡的出现,让三毛再次鼓起勇气走出封闭的自我世界,也开始认真地接纳融入生活。她拿起了手里的笔,开始记录点滴生活中的风景,感悟,也通过自己的努力用文笔为她赚来了大学里的第一笔稿费。
爱情,让人勇敢。
午后的阳光逐渐褪去,月光缓缓洒在操场上,三毛终于鼓起了与生从未有过的勇气,走到舒凡面前羞涩的说道:
“我最大的幸运是在最美的年华遇到你。”
说罢,便在舒凡的手上留下家里的电话号码匆匆离去。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的三毛是煎熬的,忐忑的,不安的。或许连她也清楚,可能她留下的电话号码永远传不来舒凡的声音。可是,她愿意等,时不时的旷课后就停留在座机面前去等。
几个月后,这个熟悉的声音是舒凡的,终于她等来了那个属于她的奇迹,电话中三毛欣喜,激动,语无伦次地表达着对舒凡的深深的爱意。
在舒凡的世界里,原本就有着对这个多才学妹钦慕。面对三毛主动抛出的爱情橄榄枝,他也欣然接受,从此二人便确立了恋爱关系,成为大学校园里人人羡慕的才人情侣。
爱情,让人自卑。
每个人都向往着爱情的甜蜜和长久,纵然是三毛和舒凡也同样的追求着这种理想。然而爱情处得久了,或许仍有甜蜜,仍有爱余。但,伴随着相处久了,柴米油盐的生活也开始悄悄侵蚀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争吵,分歧似乎成为了他们之间交流的一个主旋律。
舒凡大学毕业了,对于大学生活,或许毕业季亦是分手季。三毛深爱着舒凡,深怕这种命运也降临在她和舒凡身上。
她恐惧着舒凡可能得离开她的世界,于是便和舒凡坦白了她想休学与他结婚的想法,那样就可以随时,永远的陪伴在舒凡左右。可是舒凡深知,走入社会,面对的不再是校园内的闲云野鹤般的悠闲,而是深层复杂的生存问题。
事业未立的他何以保证能够带给三毛幸福,而且他踏足社会第一步时,便已经心往着先立业再成家。如今,事业未成,怎么会让婚姻捆绑自己的人生。再三的思考后,舒凡决然地拒绝了三毛的结婚请求。
那一刻,三毛明白了,她和舒凡是两个世界的人,曾经的热恋,相处也只是代表着过去,不会有未来。
但内心倔强的她仍是决定放手一搏。于是她约了舒凡出来单独谈话,并用分手作为筹码想让舒凡妥协。可舒凡本就是一个不容易冲动的人,更不是一个喜欢被逼迫的人,两人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婚姻话题的争吵中。
这样的生活久了,三毛很累,舒凡也喘不过气来。终于,三毛忍不住的决定再孤注一掷一次,输了她就远走他国,远离舒凡,远离这个让她身心疲惫的地方。
最后一次,她找到了舒凡,只是这一次她坚定地告诉舒凡:
“要么我们结婚,要么我们分手,从此我就远走他乡,不再踏进你的世界!”
这句话一出,让初踏社会却早已被生存问题煎熬的焦头烂额早已疲惫不堪的舒凡心生厌烦,索然的同意了分手。
我愿作你的小尾巴,跟随你到各处,希望你不要介意。此生我只想一个人牵手赏落日明月,漫步在江南烟雨中,一起走遍天涯海角,这个人就是你。我知道此生有你便很幸福,我生命中最灿烂的存在,呼吸之间都是你。
年,与舒凡的分手后,三毛疯狂的再次提出休学,收拾行李的她随身携带仅有70元和几百美元的只身奔赴向往着自由热情的西班牙。
来到西班牙的三毛,仿佛挣脱了束缚的蝴蝶,在这个城市没有认识的人,压抑了多年的情绪,自我终于展开了翅膀。
学习之余,她也学会了抽烟,喝酒,唱歌,跳舞,旅行…
就是这么一个黑眼睛黄皮肤的女孩身处他乡,凭借着自己单纯有热情的笑容和西班牙女性没有的异域风情深深地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追求者。每到夜里,总有的热爱追求她的西班牙男孩为她在窗边深情地弹唱抒发爱情的歌曲。
荷西
那一年的圣诞节,对于26岁的三毛来说应该是人生中最大的幸运,被感情经历早已折磨疲惫的三毛这一天,在朋友的圣诞聚会中邂逅了她人生中的被偏爱—荷西,这个18岁的西班牙少年。
初次的相遇,荷西对三毛的感觉就犹如三毛初遇顾福生一样—如果人生有什么一见钟情,那一霎间,的确存在过。
对于荷西来说,茫茫人海中的相遇才是上天赐给他的最大幸运。
从此,每天能够陪伴三毛似乎就成为了荷西的人生目标。陪她骑摩托,打网球,一起旅游。他,欣赏着三毛的一切,而身处在异国他乡的三毛也非常享受着被人接受,无脑追捧的感觉,逐渐的对荷西产生了不可割离的依赖。
一天,三毛回到住处时已是深夜,只见荷西站在门口,淡淡的灯光下,荷西深情的开口到:
“Echo,答应我,等我6年,我有4年的大学和2年的兵役,等我6年一过,我一定娶你,好吗?”
面对荷西的深情表白,早已伤痕累累的三毛淡淡的回绝了他。荷西神情落寞,犹如一个犯了错的小孩。良久,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为了不让三毛也陷入尴尬,只好故作笑容。
道别时他一边回头一边说着
“Echo,再见,Echo,再见”
从此就消失在三毛世界一般。
很快三毛也迎来了她马德里大学毕业。毕业后的她辗转于世界各地旅游,进修。时光,永远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间已又过了四个寒暑。思家心切的三毛在父母的召唤下回到了故乡台湾。
回到台湾的三毛,受张其均先生邀请成为台北大学哲学系教师。任职期间因缘际会下认识了温文尔雅且网球技术精湛的德国教师。
识君文采,重君品行。
相识相知中,德国教师愈发的钦佩三毛,疼惜呵护三毛。被感情伤透的三毛渴望着这种感觉,面对他的求婚,三毛决定嫁给眼前这个男人。
然而就在一切都转向好的方向时,命运再一次的捉弄了她。就在举行婚礼的前夕,未婚夫猝然的心脏病发,在三毛的怀中去世。
未婚夫突发的离世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破碎了这个一生渴望被爱的女人身上。万念俱灰的三毛悲痛欲绝之下,趁家人不注意的时候毅然服下了大量安眠药,好在被发现及时才救了回来,但从此她又是一个人了。
在结婚以前我没有疯狂的恋爱过,但在我结婚的时候,我却有这么大的信心,把我的手交在他的手里,后来我发觉我的决定是对的。
悲痛笼罩下的三毛,或许每天呆在家里都是一种煎熬,痛苦,于是她决定再次出外出他乡。就在此时一封来自西班牙朋友的书信,让她再次踏上了故地重游。
来到西班牙的三毛,在朋友精心的安排下,再次遇到了那个当年与她定下6年之约的西班牙少年在—荷西。此刻,那个少年早已满脸胡须,也强壮了不少。
荷西能再见到三毛,心中难以压抑的感情迸发而出,兴奋的他见到三毛后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领到了自己的居住房间。
走进荷西的房间,三毛不可置信的看着房间四壁,因为那里贴满了三毛这些年来所有生活照片。
此刻,三毛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满眼泪花的问道荷西:
“荷西,记得6年前的最大愿望吗,如果我告诉你,我要嫁给你,会太晚了吗?”
“不,不晚,你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此刻荷西看着眼前泪人不禁也哭着回答道。
结婚以前,在塞哥维亚的雪地里,已经换过了心,你带去的那颗是我的。我身上的,是你。埋下去的,是你,也是我。走了的,是我们。
那一年,他们在撒哈拉正式登记结婚,三毛正式的成为了荷西太太。于事不多,却始终于荷西那份坚定不移,独一无二的宠爱。
婚后的荷西对三毛的依恋和宠爱与日俱增,在撒哈拉的生活中荷西,三毛过着三毛所憧憬的自由,浪漫生活—一个真真正正的神仙眷侣所应该拥有的自由浪漫。
在撒哈拉的日子,是三毛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在这里,有她热爱的沙漠;在这里,有热爱她的荷西。
年,迫于时局,荷西与三毛无奈做出了搬离撒哈拉的决定,离开这个生活了6年的热爱之地,奔向大加纳利岛。
来到拉芭玛岛,荷西的工作特长终于有了可发挥的地方。对于荷西来说,有三毛的地方就是家,于是他就将家安置在了离工作地非常近的地方,两人依旧过着甜蜜温存的生活。
或许,命运再次被他们的爱情嫉妒到了。
年,三毛的父母要到拉芭玛岛旅游,顺便见见素未谋面的女婿荷西,然而这一切就像是命运最后的安排。
在岳父岳母到来后,荷西更是表现得非常,这也让三毛的父母倍感欣慰,女儿半生感情不顺,总算遇到了可靠良人。三毛的父母对荷西的喜欢也是日益添加,于是就多留住了一个月多陪陪自己的女儿和女婿。
一个月后,父母决定去英国旅游,喜好旅游的三毛因为多年漂泊与父母聚少离多,此时也决定陪父母一起去。
荷西因为工作不能一同陪往,临走的时候,荷西去机场送了三毛和岳父岳母。临别时,他就像当年一样笑着对三毛说:“Echo,再见!”
不曾想,这一再见却是永别。
世事难定,命运无常。年9月0日,荷西因为工作意外溺水身亡。曾经的爱之撒哈拉,转瞬间如梦幻泡影般的在三毛世界消散殆尽。
当他的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时候那天是中秋节,那时候日已尽,潮水退去,皓月当空的夜晚交出了再不能看我,再不能说话的你。
荷西的逝世,就像是命运给三毛的世界发起最终致命一击,再也无法修补的坍塌,再也无法面对的现实。服药,自尽,无尽的折磨与煎熬让她又回到了原地。
12年后,终于再也无法抗衡内心压抑的三毛选择了伴随荷西而去。
他是我生生世世的夫君,以前的一切感情的纠缠、枝枝节节都不算了,我就变成这样纯洁的一个人,就是他的太太。
三毛的一生是坎坷的,是无悔的,就像是她的名字Ech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