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的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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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隐的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后人评价李商隐的诗“语极艳，意极哀”，我觉得极为精准。回想李商隐诗歌里那些我们最喜爱的句子，如：“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可以明显地感受到他诗歌里有种冷艳靡丽、哀伤缠绵的情愫。我想，这种情愫既是李商隐个人性格与生平遭际的映射，同时也是大唐王朝覆灭前夕的时代征兆。李商隐当然很有才华，可终其一生，他都是偃蹇沉沦的。他的祖父也曾中过进士，可惜很年轻就死了，他的父亲也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作为长子，他只好过早地担起家庭重担。

少年时的李商隐凭借傲人的才华曾得到朝廷高官令狐楚的青睐，令狐楚怜惜他，亲自教他写文，并资助他参加科举。可惜没过几年令狐楚也去世了。和令狐楚的儿子令狐一起办完丧事后，李商隐为了生计，入泾原节度使王茂元府做了幕僚，王茂元还把小女儿嫁给了他。李商隐和王家小女儿感情非常好，可正是由于这一场婚姻，李商隐被卷入了“牛李党争”的漩涡中。晚唐国势倾颓，朝廷大臣之间派系斗争剧烈，所谓“牛李党争”即以牛僧孺为领袖的“牛党”和以李德裕为领袖的“李党”之间的争斗。令狐一家属于“牛党”一派，令狐楚对李商隐的提携、栽培恩同父母。

而李商隐的岳父王茂元则与李德裕关系很好，李商隐在令狐楚去世之后入王茂元府做了幕僚，还做了人家的女婿这让令狐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接受不了。后来“牛党”得势，令狐绹还做了宰相，李商隐为了仕途和生计，又转而去求令狐绹，令狐绹恨他忘恩负义，后来动了恻隐之心，举荐他做了太学博士，这件事又让“李党”怨愤不已。就这样李商隐被两派都不待见，两派都排挤他。难怪《新唐书》记载：“牛、李党人蚩谪商隐，以为诡薄无行，共排之。”我以为李商隐本人并无谓于哪一个派系，他只是为了一份工作而投奔了王茂元，王茂元看中他的才气，欲把女儿嫁给他。

王氏温柔美丽，他也就心甘情愿地结了婚，后来又为了生计和仕途，迫不得已恳求别人引荐，一切都是时势所就，哪里能由得他挑拣？事实也是，以他的卑微地位，在党争中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可是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李商隐处在党争的夹缝里，两边不讨好，他亦无法解释，这样尴尬的局面是诗人无法控制、也无法摆脱的。他只好把委屈、抑郁、苦闷化成一首又一首缠绵悱恻的诗歌，于是我们在他的诗里，总能捕捉到藏于他内心的点点幽怨与迷惘。李商隐爱写“无题诗”，《锦瑟》虽有题目，可也只是撷取首句二字为题，也算不得什么题目，于是很多人觉得李商隐的诗扑朔迷离、晦涩难懂，也有各种各样为李商隐诗作注解的版本。

因李商隐曾学道两年，于是有人说他写的是自己与女道士的感情；又因他的诗触及贵族女子的落寞内心，就又有人说他写的是自己对某一个官女的相思…各种猜测、想象、捕捉、附会，也许有些猜测的确是事实，但李商隐的诗太美了，不能就这样粗暴地把它们定义为某种特定的涵义，否则诗的美感就被破坏了，诗的投射也被局限了。李商隐的很多诗都没有背景，没有事件，他只是展现某种生命经验，或表达某些人生感触。那我们在读的时候为什么非要探究何人何事呢？我们大可以尊重诗歌本身，去感受文字本来的力量和美。如《锦瑟》，这么美的一首诗，何必在意它是不是爱情诗何必去探究他到底是为谁而写？

或许谁也不为呢，就为自己，为一段美好又令人叹惋的记忆。“锦瑟无端午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无端”二字用得真动人，锦瑟为什么有这么多根弦？每一根弦都让我想起以前逝去的时光。“柱”则是用来调整音调高低的支柱。可这个世界本来就有太多事情没有答案，也有太多时候，我们无端地就觉得愁绪满怀。贾宝玉的“无端寻愁觅恨”，其实是好多人的心境写照。就像有时候，我们笑着笑着，突然就感伤了；说着说着然就沉默了；人生之路，走着走着，一个个渐渐都了李商隐的诗里有他对自己人生境遇的感伤，他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迷”与“托”二字正体现了他的情感状态。庄周梦蝶的典故我们都很熟悉，有一天，庄周梦见自己变成蝴蝶，翩翩而飞的感觉很惬意，突然间醒过来，一时不知道是自己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自己。它表现的是生命的一种迷惘状态。这个寓言看起来很无厘头，但细想来又觉得真实。尘世纷纷扰扰，有时候真的很难区别何为物，何为我何为真实，何为虚幻“望帝春心托杜鹃”，望帝是传说中周朝末年蜀国国王、他禅位退隐，不幸国亡身死，死后魂魄化为杜鹃鸟，暮春哀啼，直至口中溢出鲜血。“托”字很有分量，望帝的哀愤期盼全在这个“托”字上。琴声哀婉凄迷，杜鹃啼血不止，李商隐把美好的愿望和伤时忧国、感伤身世之情全部聚在其中。

他的《无题》曰：“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相见难，分别亦难，人生不也常常陷于两难的境地吗？好比他求生于党争的夹缝中，是进亦难，退亦难。东风又回，可是百花已残，李商隐很喜欢用“残”这个字，如：“留得残荷听雨声”（《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更持烛赏残花”（《花下醉》）。诗人虽感觉到无法排遣的痛，但对人生仍是充满眷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就是极致的眷恋，极致的不舍极致的付出。好比望帝啼血，就是把整个生命献出去也仍不悔，我想，这种情感超越了悲慨，它应该是极致的热情。“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都是热情的体现。

这两句用词精美华丽，对仗也特别工整，但更美的是它传达出的幽妙难言的意境。传说每天夜晚，冰轮皎洁，大海里的蚌都会微微张开壳，使里面的珍珠得月之精华，养己之润泽。又有传说海里的美人鱼会在夜晚哭泣，眼泪就化成了颗颗珍珠。这些都是海中的奇异景象。李商隐把两个传说交叠在一起，用大海、明月、珍珠、眼泪构成了一个唯美的画面。蓝田是陕西一座山名，是有名的产玉之地，日光照射、山头就会冉冉升腾起宝玉的光气。宝玉蕴藏于山，重重的土块沙砾却遮挡不住它的精气。人好比这珍珠宝玉，都是在坎坷困顿中不断磨砺即使一生都不得舒展，可那股精气神儿是一直都在的。

参考资料

·《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

·《无题》

·《花下醉》